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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她嗎……?
柏拉圖《會飲篇》的神話曾云:很久很久以前,人類本是雌雄同體的,但上帝卻將人劈開成兩個不完整的個體,這兩個一半的人從此在世界各地漂泊遊蕩,只為尋找對方,卻不一定能找到,因為被劈開的人太多了……。
「原來,這樣的說法,早在兩千三百多年前的柏拉圖就已經提出來了……。」
他起手輕撫古老神話的圖片,指尖游走帶著一縷清絲,闔閉雙眼感受那細細突起的水墨,他感覺那圖竟微微的顫抖著,似乎在回應著他的溫柔,一股沁流正從指尖闖入,悄悄的鑽著,蔓延、蔓延、蔓延。隨著那佔領地的擴大,來自記憶深處的莫名熟悉感也緩緩升起……。從腦勺後興起的霧茫浪潮,一波波的襲來,侵打著意識沙灘使之模糊,那持續的動作活躍著,直至……吞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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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們最敬愛的上帝啊!您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呢?我們不正是您一手創造出來的嗎?我們正因為您那無私的寬愛,才會誕生啊!我們依循著您的愛而生:一體兩面、兩顆腦袋、兩個心臟、四隻手、四條腿、兩副臉。我們這樣的形體存在,這不正是因為您那雙倍憐愛而賜與的嗎?不正是因為您不願我們受到傷害而創造的完美嗎?我們最敬愛的上帝啊!您是我們的父親、亦是我們的母親,沒有您的奉愛,我們哪裡會出現在這個美麗的世界呢?您怎麼能夠忍痛的將我們分開呢?您怎麼能夠眼睜睜看著您最愛的我們受到失去一半的折磨呢!?」不願失去一邊的另一邊、不願失去另一邊的一邊慟心淚語著。雙手緊緊的背環抱著對方,不願對方離開自己身邊。
「沒錯!正因為你們依照我的願望而生,因此你們有著我所沒有的一切:絕無死角的視野、兩倍的智慧、雙倍的生命力、相輔互助的手與腿。而我卻仍然只是一個孤單的我!」上帝悲憤道出隱忍已久的傷憂,那讓他既愛又恨的人類。
人類,是他的愛果、是他的期望、亦是他的忌妒、他的嫉恨。
「不,我們最敬愛的上帝啊!不是這樣的!您並非一無所有,您還有我們啊!我們終屬於您啊!」
「夠了!到此為止。我決定的事情絕不改變!」偋棄所有的雜思,上帝以最沉靜的狀態默唸著咒語。
「不~~~!!」
哀號聲的下一秒,分開。
一滴清淚從眼角墜入環繞雙頰的銀白美髯,消失。
一彎笑意從嘴角盪起皺摺雙頰的細微法令,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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煦煦陽光投照著透透的球面屋頂,暖意穿越冰冷的玻璃,彷彿是那舞台的聚光燈照耀著團團的人群同心圓中央。
「他是怎麼回事?發生什麼事了嗎?」
「不知道耶!剛剛他好像大喊了一聲。」
「少大驚小怪了,我看他是在做白日夢吧!哈哈哈……」
聚光燈投射在地板上躺著的身影,映照出兩具影子,兩具相連在一起的闇夜黑影。重頭戲,正在上演……。
「你怎麼了?你醒一醒啊!」澎黝抓著他的雙肩,搖晃著。
「……嗯……?」一雙密黑羽扇輕覆開闔,直至隱逸其中的黑瞳全然的適應那旭日所照現的光芒。
「你是怎麼回事啊?怎麼會突然之間就暈了過去?」關心的眼神,配著關心的話語,澎黝擔心的望著。
「我也不知道……可能是最近一直趕報告,所以太累了吧!」
「你沒事就好,嚇死我了!就算再怎麼趕報告也要有充分的休息啊!」
「知道了!真是人如其名,你說是嗎?我的郝澎黝!」
「唉喲!都可以拿我的名字來大開玩笑了,看來真的是一點事都沒有啦!」鬆了一口氣的澎黝,起步轉身,邁出一步步腳印,完整演出全部戲份的他,離開舞台。
那樣的情境,是夢嗎?不是的!那樣真實的在眼前躍動、演出著,但那到底意味著什麼?那到底說明著什麼?剎那間,他覺得自己就像是這幕戲中的其中一角,那被強行拆開來的一半。起了如此念頭的他,心底竟漸漸的漾著淡淡拉扯,酸酸的、刺刺的。難不成,這樣的神話果真是存在著的?既然上帝創造了人類並深愛著人類,那又為什麼要拆散他們使他們感受萬分的苦痛呢?為什麼要讓他們終其一生都存在著無法停止的追尋呢?假使那滴清淚代表著上帝對於人類的同心悲痛,那麼,上帝最後的一抹微笑,到底又代表著什麼呢?
原來,底心總是空虛的缺口,就是尋找另一半的原生使命偷偷在騷擾作祟?
原來,人類,總是要走向那麼樣一步才屬完整……尋找一對一的契合。
從那天開始,他的嶄新人生宣告啟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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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浩瀚世界中,追尋著飄茫人海中那只屬於自己的另一半,談何容易?但這總是自己必經的使命,不能白過活這一生的燦爛,更不能讓那另一半亙久的空等待,到最後,只棲身於錯誤的空缺,兩人都墜入深淵而不自拔。他,決心開始他無止盡的追覓找尋,直至她的出現……。
吃了秤子的搭上飛機,他在這裡尋找著她。這裡是日本。
他在這裡遇到一個女孩,她有著和他一樣的黑髮,卻挑染幾縷酒紅的髮絲,他並不喜歡這個樣子,即使那女孩是多麼的渴望與他一起度過接續下來的人生。他底心的小小音響告訴著他,不是本池 真幸,她不是他的她。
既然往北方走行不通,於是他往西邊飛翔。那裡是美國。
他在那裡遇到一個女孩,她飄揚著一頭的金黃色,彷彿豐收季節的金穗田,他感覺另有一番風味,但是女孩開放的思想與行為完全超出他可以想像的掌握。他底心的小小音響告訴著他,不是Erica Find,她不是他的她。
揮別玄武白虎的挫折,他輾轉的遁向南方。這裡是巴西。
他在這裡遇到一個女孩,她臉上畫著七彩的顏色,像傳說象徵吉祥的彩虹,他打從心中的喜歡著,然而女孩卻帶著驚慌的表情看他這不吉祥的外來闖入者。他底心的小小音響告訴著他,不是Kayapo女孩,她不是他的她。
翻越三方仍遍尋不著,他回到東方的家鄉。那裡是台灣。
他在那裡遇到一個女孩,她總是掛著甜甜的微笑,好似什麼煩愁都消失般,他望著她的容顏發愣,那個女孩的深情眼眸中湛著真切誠摯的情感闖進他眼底。他底心的小小音響告訴著他,就是她了!那個女孩就是他的她!
他倆靜靜的相視著,不需要任何語言,他們對談著。
他倆深深的對望著,不需要任何動作,他們戀愛著。
他倆緩緩的走近著,不需要任何時間,他們認定著。
當他們指尖相觸的那一刻,他全然的明白了上帝留下來的那一道道謎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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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握著她的手,輕輕的牽著,信步來到上帝的面前。
「我們最敬愛的上帝啊!您依然是我們最敬愛的上帝啊!感謝您賜予我們的這一道道考驗啊!您不讓我們跟您一樣獨自孤單的存在著,於是您賜予我們連體的完整。因為您害怕兩倍聰明的我們會失去您最初創造一體兩面的真切意義,無法好好的重視珍惜對方,於是您劈分我倆,讓我們用盡力氣終其一生的賣力找尋那另外一半的珍貴,惟有得來不易的情感,才會使盡一生氣力來愛對方啊!然而這中間的跌跌撞撞都逃不出您的眼裡,您必然與我們一同感受那樣的疼痛呀!我們最敬愛的上帝啊!做出將我倆劈分的決定,心中最痛苦的可是您啊!」
「我深愛的人類啊!感謝你們的體認與諒解啊!你們這一趟,果真沒白走;痛心這一場,果真沒白挨!決心你們一生中的決心;認定你們一生中認定的吧!」上帝展開雙臂輕輕的抱住他與她。一股暖意籠罩,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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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還好嗎?」女孩輕輕的拍打著他的肩。
「……嗯……?」又暈倒了?
「怎麼會暈倒呢?生病了嗎?」女孩銀鈴般的悅耳問著,舉起手觸著他的額頭。
「我沒事!」他起身反握住她觸在他額上的蔥手。
「你……」女孩訝異的望著她。
「請問芳名?」他絕不放手,那追尋良久都遍尋不著的她就在他眼前,那只屬於他的她就在他眼前,他絕對不可能放手!
「戥黛。」和著淡淡的微笑。
「妳好,初次見面,我叫荀沼!」
他在生命中尋尋覓覓,茫茫人海中找尋那只屬於自己的她,緣份拉扯著的,就是那一對一的契合。那底心中的缺口在這刻填滿,那原生的空虛不再,完整的契合。
最後,他終於知曉,上帝對於人類的深情憐愛總是凌駕於妒恨中,只為愛而愛著。
他的名字叫做荀沼,他一直在尋找。
她的名字叫做戥黛,她一直在等待。
人生中的尋找與等待,總是一體兩面的存在,一面朝東,一面朝西。或許尋找,或許等待。有人說尋找容易,但不厭其煩的追尋哪裡容易?有人說等待簡單,但堅定不移的停等哪裡簡單?然而,兩個缺少了一個都不成,惟有相輔相成才能直達完整的人生境界。
柏拉圖《會飲篇》的神話曾云:很久很久以前,人類本是雌雄同體的,但上帝卻將人劈開成兩個不完整的個體,這兩個一半的人從此在世界各地漂泊遊蕩,只為尋找對方,卻不一定能找到,因為被劈開的人太多了……。
沼循輕輕的開啟那本記載著古老神話的舊書……。
是她嗎……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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